星期一, 三月 05, 2007

摄影的“死亡之角”

上个星期看到法国电影理论家Christian Metz的一篇叫做”Photography and Fetish” (《摄影和拜物主义》)的文章,对其中关于摄影和死亡的论断有些怀恨在心。他在文中说道,摄影的一个主要功能是把时间的一个片段变成木乃伊,供活着的人观赏。不仅这个片段变成了木乃伊,那一瞬的被拍摄者也随之“死亡”,因为那个时候他(她)的状态和那段时间一样,永远不会回来。更要命的是,他接着说道“活人把死人的照片当作记忆的留念是一种重要而且明显的社会行为。但是另外还有一种更加真实的死亡每天都在逼近我们,因为每一天,我们都向自己的死亡靠近了一步”(原文如下:The most immediate and explicit is the social practice of keeping photographs in memory of lived beings who are no longer alive. But there is another real death which each of us undergoes everyday, as each day we draw nearer to our own death.)。

我觉得Metz有点变态,本来挺美好的一件事情,怎么就……

作为摄影爱好者,看到有人把自己倾注了那么多热情的爱好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简直是有些令人作呕。想象一下,每次给人拍照,按下一次快门,就想“ok,这个人一定意义上已经死了,他(她)的木乃伊就放在我的Compact Flash卡上面。”这还不够,Metz还要让我们意识到,“那一刻已经过去,我也已经离自己的死期进了一步”。天啊,这还是摄影么?这不是自残是什么?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Metz的观点不无道理。我们可能会对着一张照片说,“啊,这照片拍的太棒了,这孩子像是要从照片里跳出来一样”。但是我们不太可能对着一段电影说“这镜头拍的真好,这这孩子像是要从屏幕里跳出来一样”。这是因为,和电影不同,我们在看照片的时候,潜意识中会有一个假定:照片是死的。正是视觉符号传达出来的活力和摄影无生气的特质产生强烈反差的时候,我们才会说“像是要从照片里跳出来一样”这样的话。一副摄影作品是否成功,一定意义上取决于这种反差强烈的程度。

摄影是非常奇怪的东西。它所能构成的符号可以表达各种各样的含义,但令一方面,它的确把逝去的瞬间变成了“木乃伊”,无论这尊木乃伊看上去有多么的鲜活。弗洛伊德认为人有拜物的天性(他觉得拜物源自于一种焦虑,一种孩童时期对男女性征不同的焦虑),而Metz则说摄影正好迎合了拜物的天性。照片可以放在口袋里轻易携带,想看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匆匆的瞟上一眼,或是仔细端详一阵,抑或再旁人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心满意足的放回口袋。我必须承认,对于被摄人或物的喜爱,促成了我对摄影的喜爱。而我对摄影的喜爱(和我对生活的热爱)让我不愿意看到摄影了无生趣的一面,而拍摄作品的优劣又不可避免地寄生于这“死亡之角”。

其实,这一系列的剖析并非我读了Metz这篇大作最大的心得。最重要的是,我彻底懂得了为什么大多数理论家为什么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来。